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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陶罐里滋養時間

                  2023-08-17 16:49:49來源:西安日報

                  ○曹林燕

                  短枝的月季枯了,用手輕輕一碰,噗的一聲落在案子上,跌成一團花瓣,像一團可愛又憂傷的心事,粉幽幽地攤在那里,非常的安靜。


                  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
                  陶罐里的水也枯了,帶著植物的某些氣息,有淡淡的香,卻不似最初的清透。那罐的內壁摸著有些滑膩,也附著點植物的氣息;聞之,也有淡淡的香。

                  月季枝頭只剩光禿禿的蕊絲和仍舊鮮活的綠葉。舍不得丟掉,就仍舊插在陶罐里。那只陶罐就仍舊放在案子上,一動不動。

                  母親在客廳里剝著白蒜子。忽然看見禿的花枝和落的粉團,有些驚訝:“啥時候落的?這才養了多久?”“大約五六天吧。”我說。“哦”她輕聲應了那么一下,就低下頭繼續剝蒜瓣子。有一段日子,很喜歡聽母親說話。她的聲音總是那么輕柔、細軟,像夏日里的一片安靜,或者,像剛剛起事的一片幽綠。這種感覺很美。

                  那枝禿了花瓣、綠葉鮮活的月季短枝,仍舊插在那只粗質的黑陶罐里,一日復著一日。直到有一天,我拭擦案子時,無意間發現短枝上竟冒出一兩片新的嫩葉來,瞬間就有些莫名的感動。水仍是那枯水,罐仍是那粗質的黑陶罐。在時間里發生事情了。時間的質子里有物質悄然變化產生的方向和速度,也包括了生命的某些質感與樸素的美學。

                  黑陶罐的身上似乎藏著一種柴燒的舊痕和時間長期包漿的紋理。像一種美的造訪,靜氣、拙樸。看得見時間的角度和自信。有柴火和泥巴對自然的深層理解,有自然在時間里打磨后的包漿和微光。

                  似乎當年制陶人的熱情和寂寞仍附在它的身上。黑的釉色里透著光澤,光澤里有硬的骨感和影像的松散。或者,它本身就是一場熱愛。熱愛的靜態里跳躍著陶的生命,蘊含著不盡的動態。陶胎的品質、木柴的品質、黑釉的品質、柴燒的長短、環境、溫度和煨熏,都是藝術,都是時間之美。陶在火氣和風力中呼吸,和光一樣,在手藝人的時間荒野里蛻變、陳化,最后變成一片靜謐。

                  輕輕撫摸這片靜謐,仿佛在觸摸一個安靜的世界。靜中站立著時光的宏大和孤小,將人與泥土親切連接起來。這是靜默的美妙,渾樸、凝重。有時間的清亮布景和斑駁光影,像穿過一場漫長的曲線凹凸與生命熱烈,又仿佛路過一段清幽的蒼深往事,隱而不言。

                  終究是時間的匠心匠影。幻作生活的器皿,端立案頭,盛些水,插入青枝,成了風物。枝頭有媚的光,光線與中夏的清陰相融,籠著陶體黑綢一般的釉色,幽淡,閑靜。

                  那月季,是六月間的事了。那黑的陶罐里,依舊養些斗室的日常與生活趣味。有時是白梔子,香氣濃郁,重疊的花瓣,帶著清新和明亮,看得人心中柔軟。有時是鴨跖草,楚楚纖細,在水中橫生騰挪,映出一番郁郁菲菲。有時是月桂,含著幽氣,光影綽綽,碎的星花,有風息吹散的香蜜。有時是梅枝,墨干鐵骨,生出一身傲氣……

                  都是時間的況味。

                  像母親低頭剝開白蒜子,剝開人間的煙火。在那案頭的清寂里,撲落了無盡的溫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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